和天空對話的聲音

　　「嗚……」
　
　　B看著趴在桌子上哀聲嘆氣的我，眼神交會了一會兒，兩人一臉不耐煩。
　
　　「話都說出口了、孩子都生出來了，妳再怎麼後悔也沒用啊。」B推推我的肩膀，我悶哼了聲，打死不把臉從桌上抬起來。
　
　
　　B說得沒錯，話都說出口了、孩子都生出來了，我懊惱有什麼用？但是……現在的我除了懊腦以外，我不曉得我還能做什麼補救。
　
　　殺了我吧，殺了昨天說那樣沒品的話的我。
　
　
　
　　那時張家偉先是見怪不怪地看著我，在我整張臉僵掉的同時，他眼神瞄向後方的他，接著，張家偉整個表情開朗了起來，我想那王八蛋一定是在取笑我。
　
　　「狗改不了吃屎，牛牽到北京還是牛。」他用眼神告訴我，「妳以為只要忍住就永遠不會在他面前露出本性嗎？少做夢了！」
　
　
　
　　呃！他說的沒錯！他那眼神說的一點都沒錯。
　
　
　　「唉……」
　　「不要一直在那理唉聲嘆氣的！煩死了！」B煩躁地大吼，A只是嘻嘻哈哈地拍著B的肩膀，要她別那麼激動。
　
　
　　我趴在桌子上，回想著他昨天的每一個表情。
　
　　最後張家偉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朝我揮揮手，然後轉身離開。我僵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浮現的幾百著髒字都衝著他去，王八蛋！早點走不就好了？這樣害我露出馬腳，那我今天早上花了幾個小時做的打扮不就通通白費了？全都敗在那個「靠」上！
　
　　「……他就這樣走了喔？」
　　我慢慢地轉身，收起自己猙獰的臉，「大、大概是吧。他快遲到了嘛，啊哈、哈哈哈……哈。」
　
　　笑到後來我乾掉了，雖然他沒有任何動作，但我自己笑著笑著，開始尷尬了起來。
　
　　他對我微笑，「對吼，現在都幾點了。」他看了一下手錶，「我們也快走吧！」
　　「喔、喔！」我結巴地回應，走路也變得歪扭。
　
　
　　
　　真是遜斃了，自曝其短就算了，還做出這麼明顯心虛的舉動。
　
　
　　那之後，我一直努力裝坐剛剛沒發生那件事的樣子，用約會模式和他開始到處逛。但他總是不時地看著我，接著冒出一句：「妳可以自然說話沒關係啊！」諸如此類的話。
　
　　我哭！這不是就在說，讓我說那些「語助詞」嗎？
　
　
　
　　真是糟糕透了！
　
　
　
　　「喂！公主殿下外找！」
　
　
　　我搖搖晃晃地來到門前，看著依舊閃閃發光的小菁。
　　「呀！怎麼啦？怎麼灰漆漆的感覺。」她奇怪地看著我。
　　我勉強勾起嘴角，「呵，沒有啦。」
　　「是嗎？」她的眼神仍然懷疑，「對了，這個給妳。」
　
　　我接過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小菁笑嘻嘻地看著我，A和B好奇的湊了過來。
　　「這什麼？」A問。
　　「欣樺男朋友要我拿給她的啊，我也不知道是什麼。」
　
　　我睜大眼，立刻將外面的包裝紙四分五裂。裡面裝得滿滿的都是我愛吃的棒棒糖，中間擺著一張卡片，大大的四個字寫著「生日快樂！」
　
　
　　「哈……哈……哇哈哈哈哈哈！」
　　「唉喲，這女人開始發瘋了。」A拉著B退了一步，遠離正在大笑的我。
　
　
　　我抱著禮物癡癡地傻笑，這副樣子似乎也嚇到小菁了，她朝我揮揮手跑開。
　
　
　　哇哈哈哈！我大聲地笑，和前幾秒鐘一臉快要死掉的那個判若兩人。我才不管A、B那副嫌惡的臉，也不管我現在這模樣看起來多像發瘋的人。太好了！看來這次不會這麼容易就吹了。重點是，這是他第二次請小菁拿東西給我了，小菁強大的魔力也沒讓他屈服，這讓我感到信心滿滿。
　
　　我繞到張家偉身邊，炫耀地在他眼前晃著盒子。
　　「哼、哼。」我笑得驕傲，「怎麼樣啊？」
　
　　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後又低下頭繼續看他的書，「什麼怎麼樣？」
　　「哈！老娘這次一定不會這麼快就吹了！看！這是什麼？昨天那之後還收到禮物耶！禮物！」
　
　　他又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這次停留在我臉上的時間變長了，但眼神依舊是那樣毫不在乎。
　　「所以呢？」
　
　
　　他沒有再說一句話，低下頭專心看著腿上的書。我閉上嘴，自知沒話可說地轉身離開。
　
　　
　　
　　我想我可能有點報復心理。
　
　　因為那時張家偉沒喜歡上我，還一天到晚對我這個好哥們炫耀他又交了多漂亮的女朋友。當時因為小菁魔力處處碰釘子的我不僅不能向他炫要什麼，連喜歡他也說不出口。所以這次的我才會如此地想讓張家偉知道我也是可以很順利的。
　
　　但他這種愛理不理的樣子讓我感到氣餒，不，是失望。
　
　　原來我在他心目中連個好哥們都不是。
　
　
　
　　我居然想哭，鼻子的酸勁讓我變得更悲慘。原來我是這麼的喜歡他，原以為交了男朋友就可以忘記，但他的這種態度，只會讓我更覺得自己很可笑。
　
　　算了，在這樣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之前B有問過我，這樣應裝成另一個人的樣子不會累嗎？當時我一點也不覺得累，但張家偉的態度和神情，讓我原有的動力都消失了。
　
　　原來至始至終，所有事我都是為了張家偉而做的。
　
　
　　
　　「我看啊，我跟他分手算了。」我低著頭，嘴裡小聲地說著。
　　「啊？妳又怎麼回事？好好的幹嘛又說這種話？」B對我的善變很不耐煩。
　　我嘆了口氣，眼珠子偷偷地瞄了一下張家偉，「我想我很累，裝成那樣子真的很累。」
　
　　B張著嘴，原本想說些什麼。看到我臉上的表情後，她閉上了嘴。
　
　
　
　　看到張家偉那種態度之後，我終於明白自己所做的是多麼愚蠢的蠢事。
　
　
　　我為什麼會喜歡上他？一半是因為他的為人，一半，我想是因為他是另一個唯一對小菁無動於衷的男生。
　
　　他曾說過一句話，我想那句話是讓我對他心動的關鍵。
　
　
　　「小菁殿下美是很美啦，但我不會喜歡她。」
　　「為什麼？你好奇怪。大家都喜歡小菁的說。」
　　「那是因為他們都喜歡她的臉啊。」他說，「本大爺可是看心去喜歡人的。」</i>
　
　
　
　　看心去喜歡人的，我記得他當時是這麼跟我說的。
　
　
　　他是個與眾不同的人，雖然有著一張女生都喜歡的臉，但他卻和那些男生不同，有著一顆善良和真誠的心。
　
　
　　如果他喜歡我，那一定不是因為那些膚淺的外在而喜歡的。
　
　
　　然後我開始那些蠢事，其中最蠢的，莫過於是這次要讓他嫉妒而拼命的我。
　
　
　
　　我想我真的該放棄了。
　
　
　
　　
　　我趁著十分鐘的下課時間，抱著那盒糖果來到小菁的班上，但我的視線不是在看她，小菁只是笑著朝我們這邊看，沒有走過來。
　
　
　　對不起，小菁，這次我可能要自己毀了。
　
　
　
　　雖然他就坐在門邊，但一群男生圍在他身邊，所以他並沒有看見我。
　
　　正當我要出聲叫他時，他們談論的話題讓我閉上了嘴。
　
　
　
　　「喔，那個張家偉啊，真搞不懂他到底哪裡帥，居然一票女生都喜歡他。」一個帶著眼鏡的男生斥之以鼻地說。
　
　　什麼啊，也不想想自己長得怎麼樣，還敢這樣評論別人。我在心裡暗暗地想。
　
　　「你女朋友跟他很熟喔？」另一個留著平頭的男生說。
　　「我哪知道，看起來是不錯的樣子。欸！結果你知不知道她指著張家偉說什麼？」
　　「什麼？」平頭男。
　　「她說『我怎樣關你屁事啊？老娘今天是跟你犯沖嗎？』」他學著我的語調，怪聲怪氣地說。
　
　
　　我愣住，因為眼前的他和在我面前的他簡直是兩個不同的人。
　
　
　　三個人笑成一團，依然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我秉住氣，站在門邊靜靜地不發出聲音。
　
　
　　「然後呢？然後呢？」眼鏡男興奮地追問。
　
　　他止住笑，站起身，學著我當時的動作。
　　「她指著張家偉啊，然後這樣『還有啊！我很有自知之明！不用你特地跑來告訴我我比不上小菁！靠！』」
　
　　他最後的那句靠說得特別用力，像是在取笑我似的表情讓我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我憋住氣，轉身準備離開，心想著改天在找他算帳。沒想到才剛抬頭，張家偉就這樣迎面走了過來，我在心裡祈禱他不要看見我，要是被他聽見這些我豈不是糗死了。但上天就是這麼討厭我，他不僅看見我，還在我面前停了下來。
　
　
　　「妳在這裡幹嘛？」
　　「沒、沒幹嘛啦！」我焦急地推著他離開，但他卻不讓我如願。
　　「喂！妳到底是怎……」
　
　
　　「哇賽！那個女的真的很蠢耶！」
　　「喂！小聲點，不然讓小菁聽到了怎麼辦？」平頭男拉著眼鏡男，要他坐下。
　　「你這樣還跟她交往得下去喔？」眼鏡男坐下後，對他說。
　　他翻了個白眼，眼睛瞄了一下小菁，「拜託，要不是因為他跟小菁認識，我才不會知道有這個人咧。」
　
　
　　我推著張家偉的手停了下來，頭慢慢地轉向那個人。
　
　　他還是沒有發現我，但平頭男已經看見站在窗外的我和張家偉了。他拉著他的手要他閉嘴，但他還是不在乎地繼續說下去。
　
　　「而且啊，我從來沒看過這種白癡耶！她那種沒品又沒禮貌的個性大家都馬知道，但她還是在我面前裝得跟淑女一樣！昨天她還穿裙子耶！哇靠！不過她還是有點自知之明啦！知道自己根本比不上小菁。要不是她每次跟我出去都會出錢，叫小菁拿東西給她的時候還可以和小菁聊一下天，不然我哪可能跟他交往啊。」
　
　
　　我舉起手，準備把手上的盒子甩到他臉上，狠狠地揍他一頓。但張家偉不知道什麼時候衝了一去，一拳把他揍倒在地。
　
　　我睜大眼，眼淚就這樣掉了下來，我立刻伸手抹掉。
　
　
　　「靠！妳居然幫他出錢！」張家偉第一句話居然是對著站在窗外的我吼。「喂！你知不知道啊？連欣樺連請我喝飲料都不肯！」
　　「喂！張家偉！你到底在幹什……」
　　「妳不要吵！」
　　「呃。」
　
　　我乖乖地閉上嘴，地上的人摀著臉，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一瞬間四周變得鴉雀無聲，全部視線往我們這邊聚集過來。
　
　　張家偉轉頭看著他，表情似乎很生氣的樣子。
　
　
　　「她不請我喝飲料就算了，她還一天到晚買東西送你！結果你送過她什麼？只是一堆一百塊就可以打發的棒棒糖！」
　　「啊？我、我……」
　　「我什麼我？你這人渣！看她倒貼你很爽是嗎？我告訴你！老子不爽！你居然還把利用的那麼淋漓盡致啊，公主殿下！過來看看你們班的人渣！」
　
　
　　小菁臭著臉，推開椅子朝這裡走了過來。
　
　　「你不是說你喜歡她嗎？」
　　人渣看著小菁，慌張了起來。「呃……我、我。」
　　「你不是說，你喜、歡、她、嗎？」
　　人渣看著小菁的表情，閉上了嘴巴。
　
　
　　小菁那種表情是在他生氣時特有的，雖然不足以嚇到人，但散發出來的氣息卻可以讓對方閉嘴。張家偉把人渣從地板上拉起來，小菁看著他，舉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人渣。」她撇開頭，輕聲地說。
　
　
　　所有的人開始交頭接耳，人渣慌張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愣愣的讓兩個朋友攙扶著離開。張家偉從教室裡走出來，也拉著我的手離開。
　
　
　　他把我拉到人少的地方才停下，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來看我的臉。
　
　
　　「妳那是什麼表情。」
　　「你那又是什麼表情。」
　　他突然尷尬了起來，「我、我哪有怎樣。」
　　「請問張家偉先生，你剛剛在幹嘛？」
　　「我幫你揍那個人渣啊。」他理直氣壯地回答。
　
　　我張開嘴，無聲地哦了一聲。
　
　　「那請問張家偉先生，那句『看她倒貼你很爽是嗎？我告訴你！老子不爽！』又是什麼意思？」
　　
　
　　他聽見我的問句，突然閉上了嘴，眼神飄向別的地方。
　
　　「說啊！『老子不爽！』是什麼意思？」我逼問。
　
　
　
　　他始終不肯正眼看我，「就是那個意思啊！還、還能有什麼意思？」
　　「你幹嘛結巴。」
　　「我、我哪有。」他否認。
　
　　我伸手，硬把他的頭扳正，他明顯的吞了一口口水。
　
　　「那個意思是什麼意思？」
　　「就、就是那個意思嘛！妳、妳很笨欸。」
　　「我就是很笨啊！怎樣？那是什麼意思？」
　
　
　　「就、就是，我看妳跟他交往很不爽。」
　　「嗯，然後？」
　　「就是……我看妳老是出錢很不爽。」
　　「嗯，然後？」
　　「我看妳老是很興奮地在我面前說要跟他出去很不爽。」
　　「……」
　　「我看妳每次看見他的那種開心表情很不爽。」
　　「……」
　　「我看他牽妳的手很不爽。」
　　「……」
　　「我看他搭妳的肩很不爽。」
　　「……」
　　「我不爽他說他喜歡妳。」
　　「……」
　　「我不爽妳老在我面前說妳喜歡他。」
　　「……」
　
　
　　我放下手，不發一語地看著他。
　
　　「我不爽妳不喜歡我。」
　
　
　
　　他說完最後一句話，我眼淚掉了下來。
　
　　「你那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喜歡妳的意思。」
　
　
　　我看著他，哭得更慘了。
　
　
　　他有些手足無措，用手胡亂地抹著我的臉。
　　「妳、妳幹嘛哭啊？被我喜歡就這麼不好嗎？喂、喂！不要哭了啦……」
　　「什麼時候？」
　　「啊？」
　　「我問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啦！蠢蛋！」
　
　　他想了一下，「就、就高一那時候啊。妳問我為什麼不喜歡公主殿下的時候。」
　
　
　　我大聲地哭了出來。
　　
　
　　「你這白癡！幹嘛不早說！」
　
　
　　我做了之前從來不敢做的事，衝過去緊緊抱住他。他慌張地不知道該怎麼辦，手不停的在空中亂甩，最後猶豫地回抱我，一隻手搓著我的頭。
　
　
　　「妳不要哭了啦……」
　
　
　
　　我才不理他，用腳狠狠地踩了一下他的，他痛得哇哇大叫，但我不讓他放手。
　
　
　　原來在他心中早已看見在鮮花旁邊的小草，原來，我不是一直都被遺忘的人。
　
　
　　此刻我才瞭解到，被他注意著的我，也可以是一朵散發著香氣的鮮花。
　
　
　
　
　

　　　　　　　　　　　　　　　　　　　　　　　　　　　　－－全文完
　　　　　　　　　　　　　　　　　　　　　　　　　　　　　　2009/0620 11:56PM
　
　
　
　

鬼果碎碎念：非常白癡的短篇，korie一直說女主角很白癡很白癡，雖然我也這麼認為，哈哈哈。如果喜歡的話請到天空多多支持我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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