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天空對話的聲音

　　「欣……欣樺！」
　　「啊、啊？」
　
　　從思緒中猛然被拉回，我茫然地看著他的臉，他用一臉不解的表情看著我。
　　「怎麼啦？有心事啊？」他遞給我一根棒棒糖，「有心事可以跟我說啊！」
　　「耶？心事？我嗎？」我突然慌張了起來，「沒有啦！我怎麼可能會有心事嘛！哈哈哈！走、走吧。」
　
　　我發出連自己都覺得很假的笑聲，用拳頭用力搥了槌自己的腦袋，拉著他往前走。
　
　
　
　
　　我曾經喜歡過張家偉，曾經。
　
　
　　　
　　他是個很開朗的男生，嗯……怎麼說？就是那種在朋友間很吃得開的男生。那種個性當然也博得許多女孩子的心，當然，也包括我在內。
　
　　高一的時候，我和他是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呃，當然現在也是啦！但比起現在，我接近他的動機更不單純。
　
　
　　那時我想讓他注意我，所以想盡辦法和他打鬧。男人婆個性只有在這種時候才發揮得了作用。他果然注意到我了，但我心裡知道，他只把我當哥兒們。
　
　　所以我放棄了，就和他做好朋友，或許那樣子，我能更理所當然的待在他身邊。事情過了一年，高二的我也漸漸地不在去在乎他的一舉一動。他也還是那樣，看到我不是逗我、就是鬧我，但那種愛找我的感覺就像是朋友。
　
　
　　事到如今他說這種會令人誤會的話，居然還能讓我有點心動。
　
　
　
　　花心大蘿蔔！自以為……自以為長得帥就可以這樣到處放電嗎？可惡的傢伙……
　
　
　　「欣樺？妳沒事吧？表情好可怕喔。」
　　我回過神，看著自己現任男朋友，「沒、沒事啊！啊哈哈、哈哈哈！」
　
　
　　哼！我只要有他就夠了！什麼張家偉……我呸！
　
　
　
　　「對了，」他停下腳步，拉住我的手，「下禮拜，妳想去哪？」
　　「嗯？下禮拜？」我一臉疑問，「什麼去哪？」　
　
　　他對我微笑，「下禮拜啊，妳生日自己都忘囉。」他輕敲我的頭。
　
　
　
　　我腦袋空白了一會兒，這才恍然大悟地大聲哦了一聲。
　
　　下禮拜二是我的生日，滿十八歲的生日。
　　他笑著問我想去哪裡玩，也拍著胸保證要他翹課都不是問題。我開心地又蹦又跳的，和他討論那天的計畫，難掩興奮地表情。
　
　　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我的男朋友要在我生日那天帶我出去玩啊！有了他，前面五個男朋友像是過眼雲煙似的，咻地消失在我的生命裡。他是真的喜歡我的吧？是真的沒被小菁魔力吸引，在亮眼的鮮花籠罩下看見我這株不起眼的小草的吧？
　
　
　
　　「喂，妳看，連欣樺發春了。」A右手支撐著腦袋，對著B咬耳朵。
　　「嘖嘖嘖……我還是頭一次看見她這麼花癡的樣子，眼睛都快瞎了。」B長長地嘆了口氣，彷彿是把身體裡的氧氣都吐出來似的，對我搖搖頭。
　
　
　　我開心地哼著歌，對她們兩個說的話完全不在乎。
　
　　隨便妳們怎麼說啦！這次我有預感，他一定不會像前面幾個傢伙一樣用「我們不適合。」或者「我喜歡上別人。」這種糟糕的理由和我分手。連小菁魔力都能躲過的男生，怎麼能叫我不愛呢！
　
　
　
　　「連－－肥－－婆！」張家偉大喊我的名子，從後面勾住我的脖子，「怎麼樣，下禮拜大壽我們要去哪裡慶祝？」　
　
　　我皺眉掙脫他的手，雙手插腰，擺出晚娘姿態。
　　「哼！我老公要帶我出去玩！看吧！我就說他很愛我的！」我笑得合不攏嘴，「看你這次還有什麼話說！」
　
　　他愣住，「妳是說……這次生日妳要跟那個傢伙過？」
　　「是啊！怎麼樣！」我大聲地回應。
　
　
　
　　他的表情僵住，手摸亂我的頭髮，沒說一句話，轉身就走。
　
　　A、B在我身後嘆氣，我就這樣看著張家偉離開，幾百個問號在我頭頂上飛。但心情極好的我立刻就忘了那個渾蛋，興奮地計畫著象徵我成年的重要生日。
　
　
　
　　說來也可笑，原本，我計畫著不管怎樣，十八歲生日一定要跟張家偉過。不管我和他是不是成為男女朋友，他永遠是我除了小菁以外，最要好的朋友。但事實往往不如人們希望般的進行，我現在有了另一個重要的他，我想藉此機會，好好地忘掉張家偉，讓他真真正正成為我的朋友。
　
　　這樣才能回歸正常啊！也踏出我走出小菁魔力的第一步！是不是？雖然……我認識張家偉後每個重要節日幾乎都是和他過的，但我想，現在是該認清事實的時候了。
　
　
　
　　當天，我們說好翹課，一起上台北。我特地五點鐘爬起來，開始好好地打扮自己。首先，我穿上自從國小畢業後，就再也沒穿過的裙子。我想讓他看看，除了學校的制服外，穿便服裙子的我是什麼樣子。
　
　　「噁。」我看著鏡中的自己，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真是，為了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沒錯，我不但穿了以前打死不肯穿的裙子，還破天荒的從小菁那裡搜刮大量化妝品，不熟練的在臉場塗塗抹抹。
　
　　不過這次我不想失敗！
　
　
　　「姊－－再不起床我就不管妳了喔！」我那小弟在門外大吼，「姊－－……呃！」
　
　　他推開門，看見我的樣子後，手上拿著的土司就這樣掉了下來。
　　「幹嘛？你那是什麼表情？」我很不滿意他的反應。
　
　　他愣了幾秒，搖搖頭，彎腰撿起地板上的吐司拍了拍。
　　「妳再怎樣弄也不會變得跟小菁姊姊一樣啊。」
　
　　他丟下這句話，瞄了一眼我可怕的表情，轉身拔腿就跑。
　
　
　　我怒氣沖沖地將梳子往床上一甩，再度審視鏡中的自己。
　
　　很糟嗎？應該沒那麼糟吧。就算不能像小菁那樣散發迷人的氣息，我還是可以讓他覺得漂亮的吧？
　　
　
　　我替自己打氣，等老媽出門後，才腳底抹油地溜出家門。
　
　
　
　　上學時間已經過了，校門外面只有幾隻遲到的小貓匆匆忙忙地跑進校門。我站在校門附近，時間早了點，他還沒出現。我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不習慣的短裙，這個樣子被A、B看見了，可能會當場說我噁吧！沒關係……沒關係，只要他覺得好看就好了。
　
　　我不停地整理自己的遺容，深怕哪裡出差錯。
　
　
　　「……喂。」
　
　
　　我抬頭，看著聲音的來源。
　
　　是張家偉。
　
　
　　「……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用一種怪異的表情看著我，我也用同樣的神情回看他。
　
　　他沒有穿制服，連書包也不見蹤影，手上拿著一頂綠色的鴨舌帽，站在我面前上下打量著我。
　
　　「跟妳一樣啊，翹課。」
　　「啊……？你翹課做什麼？」
　　「那妳又翹課幹嘛？」
　
　　我皺眉，王八蛋，他擺明了就是不想回答我的問題。
　
　
　　他見我沒出聲，又開始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盯著我看。
　
　　「妳幹嘛綁頭髮？哇靠，居然還化妝。」他怪聲怪調地說，我撇開頭，冷哼了一聲。
　
　　他看得嘖嘖有聲，把視線從我的臉上移到下半身，「這裙子……妳穿真不適合。」
　
　
　　我唰地轉頭瞪他，今天是怎樣，大家都一定要這麼明白的指出我穿這樣不好看嗎？
　　「對啦！我不適合！很難看！小菁最適合了！這樣行不行？」
　　「我又不是那個意思。」他扁嘴。
　　「不是那個意思又是什麼意思？反正我就是比不上小菁啊！這我自己也知道好嗎？你們不用一直提醒我啦！我又沒叫你看！」
　
　
　　「欣樺！」
　
　　我剛吼完，他從不遠處大喊我的名子，小跑步向我跑來。我趕緊閉上嘴，用眼神示意叫張家偉快點離開。
　
　　他假裝沒看見。
　
　
　　「等很久了嗎？抱歉。」
　　我裝出一個連自己都覺得很假的笑容，「……呵，沒有啦。」
　　「哪裡沒有，我明明就看到妳在這裡站了快半個小時。」張家偉突然冒出這一句，我傻眼地瞪著他，這傢伙在說什麼啊？
　
　　他一臉尷尬，我一把無名火衝了上來，但我忍住。
　
　　「沒有啦，真的。」我挽起他的手，「我們快走吧，不然會很晚回來。」
　　「喔，也對。」他也拉住我的手，眼神在張家偉身上停留了幾秒。
　
　
　　我拉著他準備離開，張家偉盯著我們，嘴吧裡冷冷地又冒出一句。
　　「噁心。」
　
　　「喂！你到底是怎樣！」我控制不住地轉身，指著他大吼，「我怎樣關你屁事啊？老娘今天是跟你犯沖嗎？幹嘛不去上課，跑來這裡找我麻煩啊？」
　　「呃……欣樺？」
　　「還有啊！我很有自知之明！不用你特地跑來告訴我我比不上小菁！靠！」
　
　
　
　　我大吼，語末還加了一個絕對沒辦法彌補的髒字。我表情凝固住，手也就這樣停在半空中。
　　
　　他們兩個看著我，張家偉一臉見怪不怪的表情，身後的他則是傻眼地抽動嘴角。
　
　
　　他媽的，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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