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天空對話的聲音

　　　我真是世界上最不幸的美少女了。
　
　
　
　　「喂、喂！妳們知道嗎？連欣樺的男人又被搶了！」同學A興奮地說。
　　同學B聽了之後沒露出感興趣的表情，反而有點心不在焉，「啊？是喔？這次紀錄是……？」
　　「這次久了一點，差不多一個禮拜。」同學A有點失望地說。
　
　
　　我下巴抵在桌子上，雙手摀住耳朵，但那兩個女人唧唧喳喳的談論聲還是有辦法傳進我耳裡。我瞪著那兩個人，但她們還是像沒看見似的繼續討論這個話題。
　
　　混、蛋！同學A！妳那個失望的表情是怎麼回事？我這次紀錄久了點妳失望個屁啊！
　
　
　　「她上次那個好像五天吼？」同學B笑著，不知道為什麼興致來了，開始和A認真地討論了起來，「這次這個看來耐力不錯。」
　　A點點頭，「是啊，最短的好像兩天就被拐走。她也真可憐啊……有這麼漂亮的……」
　　「喂！妳們說夠沒啊？」我終於忍不住地拍桌大吼，「我男朋友是被誰拐了啊？啊？啊？」
　
　　她們倆看見我這樣子，沒嚇著，反倒笑得更開心。
　　「唉喲，別生氣嘛。」A。
　　「反正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啦。」B附和。
　
　
　　唔！罵人的話就這麼硬生生地被我給吞了下去。
　　B小姐這句話，我無法反駁，真的。
　
　
　
　　我真是世界上最不幸的美……平凡少女了。
　
　
　　在人生的十八個年頭裡，我有過五個男朋友。
　
　　回想起我第一個男朋友，那可真是純純的愛。國中二年級，大家心靈還都是純真、純潔的時候，我有了喜歡人的初體驗。
　
　　當時的我很天真，還真的就以為可以和他到天荒地老、難分難捨了。但長大後的我，才發現，這世界沒那麼簡單。
　　
　
　　「變心」這個詞，我那時候還是第一次深刻體驗。
　
　
　　劇情就是那麼老套，和電視上演的一樣，他喜歡上了我最要好的朋友。
　
　
　
　　她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真的不是我在說，是我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
　
　　小菁長得非常漂亮，就像明星一樣，就算不打扮也隨時散發著光芒。眼睛圓滾滾的，像是會電人一般，隨時散發著連她自己也不曉得的費洛蒙。勻稱有緻的身材，白皙的皮膚，輕柔好聽的聲音，要叫人不愛也難。
　　
　　反觀和她天差地別的我。
　　粗魯，不喜歡麻煩的事。不穿裙子，也不喜歡研究化妝技巧。這些男人婆特質加上隨口帶上的髒字，在小菁身旁我就像是個保鑣般的存在。
　
　　就是因為這樣，我就淪落到只能當個配角的下場。
　
　
　
　
　　「欣樺，對不起，」他們總是會低下頭，愧疚地看著我，「我想我們……不適合。」
　
　　當初我只是睜大眼，「……什麼？為、為什麼？」
　　「我喜歡上別人了。」
　
　
　　接著，我一個人就這樣愣住，被留在原地。
　
　
　　後來我也知道，他喜歡上的人是誰了，從他看每次來教室找我的小菁的眼神就可以知道。但我就是沒辦法討厭小菁，真的沒有辦法。
　　
　　他不是故意的，當然，小菁也絕對不可能是故意讓他喜歡上自己的。
　
　　小菁就是有種魔力，讓別人聚焦的魔力。在這麼具有吸引力的人身旁的我，當然也就成為眾人遺忘的對象。就算那些男生已經和我交往了，小菁可怕的魔力也總是能把他們吸引過去。
　
　
　
　　第五個男朋友，也就是那兩個女人討論的對象，和我分手時臉上同樣是那個愧疚的表情。
　
　　我已經很有經驗了。
　
　
　
　　「……你想說，『對不起，我們不適合？』」
　　他驚訝地看著我，「……妳怎麼知道？」
　
　　我撇開頭，冷哼一聲。
　　「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
　
　　他眼睛睜得更大了，「妳怎麼知……」
　　「好，我們，分手吧。」我簡潔有力地下了個結論，然後掉頭就走。
　
　
　　對，立刻，掉頭就走，因為我不想被他看見我的眼淚。
　
　　每個我都是認真的，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對這一成不變的分手原因更加難以承受。
　
　
　
　　「哈哈哈哈！沒關係啦！這次的撐很久啊！一個禮拜喔！一個禮拜！」我拍著桌子，大口喝下杯子裡的飲料。
　　「喂……妳這傢伙怎麼喝柳橙汁喝到好像醉了一樣啊？冷靜點。」
　　「這麼多次也早該瘋了。」B嘆了口氣，把自己的飲料也推給我，「喝吧！記得酒後不開車！」
　
　
　　妳這瘋子！柳橙汁怎麼會是酒？雖然我瘋瘋癲癲的樣子真的很像醉了。
　
　　我也很想就這麼醉了，這樣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大哭一場，然後瀟灑地忘掉這件事了。
　
　
　
　　「樺……欣樺、欣樺！」有隻手搖晃著我的身體，「妳怎麼還在這裡？」
　
　
　　裝瘋賣傻的我抬起披頭散髮的臉，瞇著眼睛打量來者何人。
　
　　是小菁。
　
　
　　「欸……？妳也來喝飲料啊？」
　　她擔心地看著我，「這樣好嗎？」
　　「嗯？什麼好不好？」
　　她從口袋裡摸出手機，舉到我面前，「五點囉。」
　
　
　　一瞬間，我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
　
　
　　「夭壽！妳們這兩個王八蛋！」我咻地從椅子上彈起，指著A、B大吼，「居然沒提醒我！」
　
　　她們兩個勾著手怪笑，我一臉慘白。
　
　
　　我忘了去接我在幼稚園的弟弟了。
　　「老姊對不起你啊！」哀嚎一聲，我舉起杯子一口把她們兩人的飲料通通喝光，「小菁！我們走吧！王八蛋！妳們給我記住！」
　
　　A、B依然樂得開懷。忘了去接弟弟老媽一定會殺死我的！小菁笑著，幫我拿起書包，任我拉著她奔向弟弟所在的幼稚園。
　
　
　　「對了，妳怎麼會知道我在飲料店？」
　　「我去問妳們班的呀！妳弟弟打電話給我，說姊姊還沒去接他。」
　
　　她笑著，在夕陽的陪襯下小菁的臉龐險得特別耀眼。
　
　
　　小菁就是這樣溫柔、善解人意。而且我好像從沒看過她生氣的樣子。不僅男生喜歡他，就連我還不識字的小弟弟也愛他愛得要死，有事都不找我這個當姊姊的訴苦，整天小菁姊姊、小菁姊姊的掛在嘴邊，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裡。
　
　　但這樣的小菁，別說那些男生喜歡了，就連我，也沒辦法討厭她。
　
　
　
　
　　「妳好慢！」我那小弟嘟著嘴，氣呼呼地指著我，「我等了兩個小時！」
　　「哈……對、對不起嘛！姊姊帶你去吃冰，好不……」
　　「小菁姊姊！」
　
　
　　話還沒說完，弟弟就這樣忽略我，飛撲到小菁懷裡。
　　我張著嘴，好字還沒說出口，他的注意力又往小菁那裡集中了。
　
　
　
　　看吧，小菁魔力，這就是小菁魔力。
　
　　我居然有種自己是根雜草的感覺，在鮮花旁邊陪襯的小草。
　
　
　
　
　　難道我就得一輩子這樣活下去嗎？搞不好以後結婚了，老公想和我離婚的理由也是那一個。
　
　
<b>　　「對不起，我愛上別人了。」</b>
　
　
　
　　但要我就這樣從此不見小菁，我辦不到，絕對辦不到。
　
　　我想小菁也不知道自己是我最大的情敵吧！因為她總是安慰傷心的我。
　
　
　
　　「沒關係呀！我們欣樺個性這麼好，下一個男生一定也會更好。」
　
　
　　下一個男生一定也會更好？我無奈地嘆氣。我不求什麼好不好，只求下一個男生耐力好一點、定性好一點，不要又陷入小菁魔力裡就好了。
　　
　
　　「喂，肥婆！肥婆！」
　　「你這惱殘叫誰肥婆呀！」我毫不留情地拿起桌上的作業簿往他身上砸。
　
　　他撫著被我擊中的頭，滿臉無辜。
　　「不這樣叫妳妳根本不聽我說話啊！肥婆！」
　　「張、家、偉！你給我過來！」我揮舞著四肢，二話不說跳出座位，追得他滿教室跑。
　
　
　　他把手上正在發的作業簿隨便一丟，張開腿四處亂竄，高中的男生腿不知道為什麼長得那麼長，每次追他，逮到他的次數可是少之又少。
　
　　「連欣樺－－」A對我大吼，「公主殿下來找妳囉。」
　
　
　　我停住，轉身看著站在門口的小菁。
　
　　公主殿下，這次班上那些傢伙對小菁的「尊稱」。女生嘛，就是羨慕她那完美無缺的臉蛋和個性，男生嘛，哼！就是覬覦小菁青春的肉體！
　
　
　
　　張家偉也停止逃亡，咻地一下跑到小菁旁邊，諂媚地對她露出微笑。
　　「又來找連肥婆啊？」
　　「他媽的！張－－家－－偉！」我像獅子般嘶吼，衝到他身邊擰住他的耳朵。
　
　　張嘉瑋痛苦地哀嚎，大家笑成一團，對他悽慘的遭遇十分開心。小菁也笑著，男生們如癡如狂地盯著小菁的臉，滿足地跟著微笑。
　
　
　　「喔，對了，欣樺，這個給妳。」她遞給我一包糖果，笑得像花一樣燦爛，「我們班有個男生要我轉交給妳的。」
　　我放開張家偉的耳朵，愣愣地接過，裡面淨是我喜歡吃的棒棒糖，「為什麼要給我？」
　
　　後面的人已經開始吹口哨了，小菁沒有阻止，只是一直開心的笑。
　　「喂，妳不要一直笑，快告訴我啊！」
　　「欣樺，妳還不懂嗎？」
　　我歪頭，「什麼？」
　　「他啊，喜歡妳喔！」接著，她笑著跑開了。
　
　
　　背後的鼓譟聲越來越大了，A、B笑得更是開心。
　　有人喜歡我？和小菁同班的人喜歡我，而不是小菁？　
　
　
　　這表示……他是真心喜歡我的囉？
　
　
　　「連欣樺出運啦－－」有人興奮地怪叫，「這次搞不好是春天真的來了喔！」
　
　　A跑到我身邊，用手軸推推還在發愣的我。
　　「欸，怎麼樣，答應？還是不答應？」
　
　　B也跑到我身邊，「喂！妳瘋啦？都不知道是誰，也不認識，她怎麼可能答……」
　
　
　
　　「廢話！我當然答應！我要跟他交往！一定！」我抱著那包糖果又蹦又跳的，B傻眼地看著我，滿臉不可置信。
　　「喂喂喂！妳給我等一下！就這樣答應會不會太……」
　　「他一定是個好傢伙啦！」我笑得比小菁還燦爛，心花朵朵開，「沒有中小菁魔力，還看得到我這根小草，他一定是個我會喜歡的好傢伙！」　
　
　
　　我勾住張家偉的脖子，開心地說，「怎麼樣？老娘也會有這一天啊！」
　　他扁嘴，露出一個我不太懂的表情，「什麼這一天那一天的，我不知道啦！」
　
　　他掙脫我跑開，不理班上那些鼓譟的人，繼續發他沒發完的作業本。我興奮地抱著那包糖果，笑嘻嘻地把前不久剛被甩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滿腦子都是小菁剛才說有人喜歡我的那句話。
　　
　
　　我連欣樺也會有這一天呀！果然！老天是公平的！不會讓我繼續這麼悲慘下去！
　
　
　　就這樣，我和那個男生交往了。能抵抗小菁魔力看到我的人一定可以撐很久！我開心地想，和他度過我們的第一個禮拜。A、B這次也沒話說了，因為這次撐過了一個禮拜，我想撐過一個月也不成問題。
　
　
　　「啦～啦啦～啦啦啦～」我開心地哼著歌，上完最後一節課，拎著書包準備去約會，正當我開開心心地跑過門邊，一個聲音叫住了我。
　
　
　　「肥婆。」
　
　
　　我停住，這聲音不看也知道是誰。我不耐煩地回頭。
　　「幹嘛？」
　
　　他倚著牆，雙手插在口袋裡，表情怪異。不像平常那樣嘻皮笑臉。
　　「我有話想要跟妳說。」
　　我雙手環胸，「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娘急著要跟我老公約會！」
　
　
　　我以為他會像平常那樣頂嘴，但他沒有，只是看著我。
　　「我不喜歡妳就這樣隨便答應別人。」
　　「啊？我隨不隨便答應別人關你屁……」
　　「就這樣，我先走了。」說完，他支起身子，也不等我把話說完，掉頭就走。
　
　
　
　　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幾個百個問號無從得到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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