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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的清晨往往令人又愛又恨。和煦的陽光從一片蔚藍的天空中肆無忌憚地照射著,光線透過玻璃窗折射到女孩的房間,然後直接地落在女孩的臉上。女孩被這溫柔的呼喚給弄醒了,心中卻暗暗怨嘆著黑夜的短暫,令她又得待過一個漫長悶人的白晝。

她抬頭看看,昨天被垂下來的窗簾被人掛起來了。她知道那是哥哥出於善意的作為,因此會心的笑著。她勉強地撐起雙眼,想要趕在可怕的『人形鬧鐘』趕到來之前自動在她面前出現;豈料她連掀開被子的時間都也沒有,一聲巨響便突然傳遍了整個房間,令她絕望地重新閉上了雙眼。

那聲聲響是由於大用力把門打開,門打到牆上然後反彈後所弄出來的。她膽怯地從被窩中竄出頭來偷看,果真看見了一個女人嚴肅地站了門前,叉著腿向自己的方向怒瞪著,一副兇悍的海盜快要殺人的樣子。

『般亦瞳,你再不給我快快滾下床的話,我便把你連人帶床一起滾下樓梯。』她以恐嚇的語氣丟下了一句,然後便粗魯地重重關上了門。

『啪!』聲音響遍了整個房間,然後是衣架掉到地上的聲音。雖然已經回復平靜,但房間中卻仍充滿著恐懼的氣氛。

***

 

如果你心想這是一個現代版灰姑娘的故事的話,很抱歉要讓大家都感到失望,剛才的並不是什麼惡毒的後母,而是我的親生母親。但我想擁有一個這樣的親生母親,實際上比灰姑娘的遭遇更加悲慘百倍。別以為她剛才的話只是說說,她是真的會用實際行動的。

母親大人有躁狂症一事,大概是全家人也知道的事實,只是沒有人吃了豹子膽,願意站出來勸勸她看心理醫生罷了。我知道你們都在想什麼──她絕對不是瘋子。因為瘋子不會花幾天去細讀和分析一大堆的英文升學文件,然後再逐一給你解釋你被安排好的將來;也不會每天把飯盒弄好,把手機的電充好,讓你帶回學校。真的,只要你乖乖聽話,按著她的意思辦事,當她眼中的好孩子,你不但可以享受她大部分時間的溫柔,亦絕對可以在這個家中存活下來。我想母親大人只是性格有點固執和脾氣不好而已──至少這是我所相信的。

我趕緊穿好掉了在地上的校服,然後一臉睡眼惺忪的樣子走下樓梯。『啪!』又是一聲巨響在我耳邊響起,幾乎都把我的耳膜震碎。『你睡醒了沒有?!』我連忙點點頭,從梯間撿起被丟過來的拖鞋。我看見哥的神情很擔心,不停地打著眼色示意我不要再給她惹火,又用唇語問我搞什麼弄得她這樣氣了。我無辜地聳聳肩,坐了下來。

『你能不能吃快一點?我已經很後悔有個笨兒子要照顧,還多誕了你這個笨女兒,是不是想把我氣死?你倆就能不能給我正常一點?』母親一邊怨著一邊把桌上的碟子都清理好,然後用著很不耐煩的眼神看著我。

原本正在看早報的父親連看也沒有看過我們,便拿著公事包出門了。而哥也聰明起快快拿起了書包,準備跟著出去了。『我也先走了!』我連忙把麵包都塞進口裡,急急忙忙地拿起了飯盒和書包就逃,免得又被罵。我趕緊地跑上家門,追上了哥。

『你都不能待我吃完才走的嗎?』我抱著可憐的神情看著他。

『君子不立危牆下,當然先閃囉!像我這樣的人,要是再得罪她,我整個月都不用回家了。』他把手擱在我的肩上,嘻嘻地笑著。

『反正我也還只有一年的時間,你就原諒我吧。』他帶著自嘲的口吻說著。

有時候,我覺得當哥這類人是很幸福的。他們知道自己需要什麼,也知道自己的優點、缺點在哪兒,既不會奢求再得到什麼也不會抱怨自己的不幸,更莫論會妒忌別人的才能,只是在我所在的人生當中,是沒有人能這樣地活著。

***

來到了優斯特大道,遠遠便能看見位於大道盡頭、全國最有名的三所高中聳立在一起──她們各自有著自己的特色,吸引不同的國內國外學生來就讀。

三所高中之間聽說也有一段源遠流長的歷史──三所高中的創校校長都是自幼相識的好朋友,本來承諾將來再一起辦一間令學生有歸屬感、可以嚮往校園生活的學校。但因為環境的影響,大家的性格、思想和辦學理念也都改變,最終雖然大家也能達成辦學的心願,而且校舍也建在一起,但三所學校卻是一個個獨立的個體──表面上說是友校,但事實上學生們幾乎都不相往來,甚至互相看不起對方。

在大道左面的深藍色校舍是勤若專科高中,這裡的學生幾乎都是在美術、體育和音樂等各方面專科成績出眾才被保薦進去的,學業成績雖然一般,但學生之間卻十分團結,而且在不同的全國大小賽項中,幾乎所有三甲都全由他們包辦。

位於中間那一所以十八世紀哥德式風格建築而建成龐大校舍是吉拉爾德書院。學校的門前有一道巨大的拱門,拱門上有歷代校長的樣子的雕刻。明顯地,這麼優雅高級的建築和名字是名門貴族學校獨有的專利,在這裡就讀的學生大部分不是從國外回來,便是富商、官員們的孩子。他們每天回校上課下課都有大型的豪華轎車接送,幾乎把整條優斯特大道都塞得滿滿的。他們的校舍比勤若專科高中的大八倍,聽說校舍裡連各類商店也有,簡直是個小社區。這裡的學生有典型地有八成也高傲跋扈到極點,每天不是在炫耀自己身上一系列的名牌產品,就是討論同學身家的多少。

最後在右面那一所平平無奇、純白色的高中是誠德高中,又稱眼鏡城。這兒聚集了全國學科中的精英,是全國學業成績最出眾的學校。這裡有全城最大的眼鏡中心和圖書館。在這裡的學生,不用多說,大部分都是一群熱愛讀書、家境清貧,每年為那一丁點兒的獎學金爭得你死我活的窮弱書生。

不幸地,我卻是誠德高中的一份子。雖然說是進了全國最著名的學校之一,可是我卻是壓根兒不情願地被踼進來的。以我的學業成績,根本沒有顏面說自己是這學校的學生;但是母親大人不知用了什麼途徑,還是把我送進這間可怕的學校來了。

學校有一個特別的小傳統,就是把年級年績最低和最高的學生編在一起,然後期望那些高材生能把班中的平均分弄得高一點之餘,也希望能順便嘗試創造一下『奇蹟』,讓我們當中一個半個成績爛透的學生被改造。

我想我今年大概又會被編進A班,然後被全年級最精英的一小撮資優生的『幫助』下,成為該年度的大笑柄吧。正在又不知道怎麼面對第二年在這個學校的開學天的時候,我突然感到肩膀一痛──有人把我和哥都撞倒了在地上,連自己也跌倒了。

『對不起,可是我真的沒時間了!我會想辦法賠償你們的!』她匆忙地收拾給丟到地上的東西,然後轉身就跑。但這時我看著散落在一地的東西愣住了,彷彿那一瞬間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根本連人家的道歉也聽不見。然後前只是呆呆地看著那一個女孩捧著一大箱被塞得滿滿、高得連她視線都蓋過的大紙箱,笨拙地一直向前跑。再看清楚一點,她穿的是吉拉爾德的制服。但吉拉爾德的人不是都有專車接送的嗎?幹嗎要自己搬動東西?該不會是什麼書僮吧。我竊笑著。

『瞳!你還在愣什麼,趕快收拾一下!我們都快要遲到了!』我搖搖頭趕快令自己清醒過來,然後我們隨即迅速地收拾了東西,便像箭一般飛快地各自向自己的校門衝去。

又看到我最不想看見的情況──今天還是只有我一人快要遲到啊。我看著校工伯伯一邊以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看著我跑得氣來氣喘,一邊洋洋自得地關上校門。然後我已經看見校門只剩下大概兩、三尺的距離,可是我一定沒辦法趕到啊!

在最緊急無助的關頭,我唯有把包包都向校門拋去,卻剛好把空隙塞著了。正在我興奮地呼叫,心想他一定關不了校門的時候,我萬萬也想不到,他竟然狠心地把我的包包都抓走。該怎麼辦呢?就算我現在躡手躡腳地逼進去也沒有可能。

『快點!』正在我萬念俱灰的時候,卻突然看見了一隻『上帝之手』從校門向我伸了出來,我當然不假思索地握著了它,然後在被它拉進來的時候剛好竄進了校園。

我喘息著,無力地跌坐在地上。『華先生,我不過沒有答應……暑假的時候給你……照顧園圃,你也不用這樣……公報私仇吧。』

『活該,誰叫你總是最後一個回學校,還要挑最後關門的時間才自動出現,是你自討苦吃。』華叔緩緩地說道,把校門牢牢地鎖上。

『你啊,都高二了,到底什麼時候才學會準時啊?』要不是突然有另一把男聲突然開口,我還差點兒忘記了還有另外一人的存在。我才抬頭,便給他拉了起來。『是……是冬夜前輩啊。』我看著那個一臉嚴肅、帶著眼鏡一副醫生臉的男生,窘困地笑著,拍拍背後的灰塵。

『都這個時候了,你不是要當值嗎?』我隨便找話題說說,卻聽見他冷冷地回答:『我今天守校門。』

冬夜前輩果然是生人勿近的男生,他的每一句話還真的可以像毒針地把你刺得遍體鱗傷。

『你的包包。』他把包包放在我的頭上,『還有……你的便當。』他補上一句,把便當放在我的手中,然後逕自離開。我看著冬夜前輩的背影,心中忽然有種不安,他明明在偷笑,難道我看錯了嗎?我聳聳肩,獨自走回教室。

『你果然還是老樣子啊,瞳。』『鬧鐘又壞掉了嗎?要不我借你?』我一走進課室,便聽見有人這樣說著。我逕自走到朗妮留給我的座位坐了下來。

『瞳,你怎麼又這麼晚才回來?』朗妮擔心的問道。

『給吉拉爾德的人撞倒了。』我不以為然地說著。

『什麼,有沒有怎樣?』朗妮按著我的肩膀,認真地檢查著我是否有受傷。

『沒有啊。還好她不是惡人,要不然我還可能要反給她賠償吧。』

『你的眼鏡兒呢?』

對啊,又忘記把眼鏡戴上。『今早清潔了以後就忘了再戴上。』我連忙把眼鏡從盒子裡拿出來戴上。

『沒有眼鏡也可以看得見東西嗎?』她輕聲的說著。又是試探的問題,今天怎麼如此不幸啊。我採用了最方便的方法,就是裝作什麼也沒有聽見。

『……瞳,這是你的便當嗎?』我突然聽見朗妮一臉尷尬的問著。

『唔!!!』要不是朗妮捂著我的嘴巴,我大概又在尖叫得大出洋相。

『…………』我透過袋子看著眼前有著裸男圖案的便當,眼睛瞪大得快要掉了出來。

      **

『我得把這個拿給我哥。』我把用布包得牢牢的便當拿在手中,認真地說著。

『可是我們學校是不許外出午膳,你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可是我哥是素食者,我的便當全都是肉類。何況這飯盒我怎麼可能拿出來吃?』我一臉嘔心的看著那便當。『唯有拜託華叔格外開恩,讓我趕快地竄出去再竄回來。要不然我也唯有爬牆出去。』

『瞳,這……』朗妮一臉為難。

『我知道你是好學生,你當作這件事什麼都沒有聽見、什麼都不知道便行,先閃囉!』說罷,我便向著校門的方向前進。

 快到達校門的時候,我卻看見冬夜前輩已經在那兒待著。對啊,他這幾天都在這兒當值。那麼說,也只有爬牆過去才行得通。

 還好我們學校沒有吉拉爾德般富有可以有高級的防盜裝置,所以我只須要到小園圃那兒,爬上牆壁旁的大樹上再直接跳過去就可以。這樣的逃校計劃大概只有我才能想出來吧。反正學校裡的學生放學以後除了圖書館以外哪兒都不去,這種方法只會對我一人有作用。

我七手八腳地總算爬上了樹上,安全地把腳踏了在橫樑上。雖然牆壁跟地面有點距離,但我想我從這兒跳下去還可以活著的……吧。不管了,都來到這一步,跳下去才算吧。

   『嗚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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