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當我整個思緒被那個短訊佔滿時,十年如一的上課鐘聲響起了。
「曦真,發什麼呆啊?快跑啊!」美怡已經準備就緒,但見我動也不動,輕輕捏我熱得發紅的臉頰,我立刻回過神來。
「啊,天氣太熱,腦袋反應比較慢。」她挑起右眉,用極懷疑的眼光瞇著眼看我。我知道她一直盯著我手機,在等適當的時機把它搶過來。
「快點啦!」換過來到我催促她,其實心不在焉的是她吧。
那個短訊,可能是惡作劇──忘記罷了。
教室很悶熱,空氣不甚流通,加上吃過午飯,同學們都沒精打采,準備作夢見周公。
我用右手支撐著快趴到桌子的頭,佯裝很專心聽課,但靈魂已經飄到千里之外。
唉,時間怎麼過得那麼慢?
突然我感一股從大腿傳來的猛烈震動,使我稍稍清醒起來。
我偷看在講課的老師,在安全的情況下,把手機從裙袋掏出來。
「童曦真!妳沒好奇心的嗎?看到我的告白,竟然不問問我是誰。」
這次有號碼顯示──那無聊的傢伙又傳短訊給我,玩惡作劇到這個地步,有點過分。
「玩惡作劇什麼的,放棄吧。」
本來不想理他的,可是老師的課實太沉悶,我的腦子快長草了。
「那不是惡作劇,我是認真的,跟我交往吧。」
他應該跟我一樣無聊,不然回覆的速度不會那麼快。
「假如你得絕症,我會納入考慮。」
我不自覺笑起來,我怎麼會想到這樣說。
「妳怎麼知道我得絕症?難道妳知道我是妳的小學同學?」
不會吧……這個玩笑也開得太大,我本來喜孜孜的心情回落了。
啊,美怡好像說過有小學同學患癌了──難道是他?
「妳嚇到嗎?那妳應該想見我吧!放學後,妳學校附近的咖啡店等,可以嗎?」
他怎麼知道我的心思……總有種感覺,他就在我附近──沒可能,小學同學現在都四散了──只有美怡跟我同一所高中。
「好吧。」
畢竟同學一場,他患病了,不妨看看他。
放學的時候,朦朧的天空下著絲絲細雨。天氣也太反常吧──下午還是陽光普照的,傍晚卻陰雨綿綿。
為免美怡跟著我,我亂說了媽媽便急步離開校園。
只要跨過這馬路,我就見到他了。
縱使面前有不少車子走過,水花不斷向行人道濺來,我仍然定住思考著一個問題:他怎知道我的學校附近有咖啡店?他跟我同校嗎?
突然,雨開始變大,淅瀝淅瀝地落到每個地方,途人急忙找地方避雨。
我打著雨傘,安然地等紅綠燈轉綠。
但我留意到身旁的老婦。她走不動,無奈地任由雨點向她拍打。
我悄悄地把雨傘移向她。
「婆婆,雨傘給妳。」當紅綠燈轉綠時,我把雨傘遞給她──到了咖啡店,雨傘就沒用了,倒不如把雨傘送給她。
我使勁跑到咖啡店,本打算直接進去的,但不想讓他看到我的狼狽樣子。
我拿著手帕,抹抹接近濕透的長髮,同時拿出手機發短訊。
「到了嗎?」
「到了,在妳身後。」
什麼?我身後是咖啡店玻璃窗而已,哪會有人……
不過,我還是轉身向後望。
在透澈的玻璃後,有個掛著燦爛笑臉的男孩向我招手──他穿著我不認識的校服。
他是誰?對他的臉蛋,我完全沒記憶。
「你是?」我甫坐下來,便立刻問他的名字,因為我真的沒見過這個人。
「忻樂翔。」他沒有繞圈子。我想了又想,終於有點記憶了。
小學時的愛情傘,在「童曦真」旁邊就是「忻樂翔」。
「哦,原來如此。呃……那個告白說笑的吧?」我不敢看他,我知道那個告白是認真的,但我有點不知所措,唯有亂說一通。
「不是說笑的,我的心意從小學一直沒變。」我抬頭看他。他頂著清爽的短髮,有一雙澄明的眸子,有種不能言語的魔力。
「前些日子,醫生說我患腦癌,我還以為作夢。」他繼續,眼神頓時變得黯然失色。
「可能妳覺得我是變態,但我真的不想帶著遺憾離開世界。」他認真說道。
「對不起,那個……我亂說而已。」我想起那個短訊「假如你得絕症,我會納入考慮。」,恨不得消失。早知道會這麼尷尬,我就不來了。
「那妳的回覆是?」他還是問了。
「那好吧。」這個他的心願,拒絕的話,太不近人情了。
「謝謝妳,即使妳是同情我,我也很開心。」他再次漾起笑容。
「剛才那幕,我看到了。」他說。
「嗯?」我皺眉,他在說什麼啊?
「借雨傘。」他笑說。
我低著頭,感覺到耳背在發熱。
「我是真心喜歡妳的。」這句話彷彿在我耳邊迴蕩很多次。
「不要再說了。」我依然不敢直視他。如果,如果早些見到他,可能心情沒那麼複雜──他快要死了,但我卻好像對他有好感。